2022年9月

用普遍意义来讲,尘和土是落在物件上下的灰渍,是脚下万物的生生死死。用超现实主义来讲,是梦里每一场风调雨顺洗涤的赤裸,又可以是跳进手里化做白面馍的香气。尘和土若揉于一体,便转是抑制不住的荒芜同时又充满朴素,是能够随一切改变又重塑灵魂的。

烟火

( 图片出处:互联网 )

「许王庄二赖开着宝马跑车来家得!」、「刚刚我路过看了一眼,二话不说撂给我一包华子(掏烟动作)。」、「二赖人家老板了,刚提个车88万。 」、「买了一车烟花,西头#几个都去他家喝酒去了,等会黑蛋#回来看看。」、「他那个生意干的可以,开了二十几家分店,你看人家马子,看着来,给28样年轻。二十八?年轻你也找个去!.......。」

不胜枚举的话语在前些日子我回家第二日便一股脑闯进我的耳窝。

二赖呢,是我们隔壁村子的。因我们两村距离不过半里地,几乎连在一起,且又同姓,所以两村的大小事半天基本能够传播完在两村中各色大娘、小媳妇当中。正值我在家,所以有幸从听说到亲眼目睹这一精彩故事。如果此时有人键盘值拉满也许会想我自个酸人家发了,看人家眼红,毛来的故事,吊来的精彩,酸文无疑。丝毫不隐瞒的讲,我的确羡慕了。其他的,啊~对对对,你是对的。

二赖的年纪在45岁左右,跟我叔父们上下,但辈分偏长,按我们老家话说是人不旺,所以他父亲比较来劲,给他整了五个兄弟姐妹。

我老家是安徽北边农村,土地资源充足。按例说,兄弟姐妹多的家庭地里的活一般干的会更有效率,条件不说很好,二十世纪末那会,相似情况家庭,干的不错的已是住上楼板平房,差一点就是起脊屋#,可他家依旧是土垃屋#,土垃屋也是全村唯一一户,这种表面的偏差也不知是不是人生不同的导火索?

事情我从小听到大,属于全村默认版本,不存在太大偏差。他二赖上面是四个姐姐,一个哥,二赖老小,男孩的老二,按老家从前风俗,名字得叫的贱#才好养活,故得名二赖,大名。

人从呱呱坠地简单来描述便是吃吃喝喝的开始,二赖家条件虽不算良好,幼时也够他温饱有余,可恨的是此人见狗炖狗,见鸡烀鸡。因为偷鸡偷狗年少那会没少挨揍,他父母常常是两天小赔,五天一大赔。同时作为家里老小,家中过分宠溺,所以末了也没见个怎样。那些年景里他成为了南村北庄出名的人见打,这事直到成年才稍有收敛,硬说收敛也不过是技法更高被抓住更少。

咱说年少的这个吃喝挨揍且是小事,那成家立业前后的酗酒惹事之流就标志着这玩意不是个玩意。偷着变卖家产参与赌博,多次喝醉去父母兄妹家里「借钱」,那个年景里谁家也经不起他这么「纨绔」,父母出言训斥,便因此大打出手,他父母便被他跳起来踹#地多次,吵闹伤痛骨折惊动了村镇领导,可无奈过分宠爱也不了了之。后来讨了个外乡的媳妇,我记事后没几年就给打跑了,现在的是二老婆。

二赖从年少到成家再离婚,现在重新看来多少有那个时代那片地域奇葩产物的影子,离婚所逢时也许是上天对所有生物的视同一律,正好赶上我们那的打工热潮,他也就没在家了,直到如今回来次数也不多。但是,故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,他哥哥姐姐同样沆瀣一气。因为父母当年过分宠溺二赖,如今算不上一个孝顺父母,他父母住的还是那几间几经修缮的土垃屋,就吃喝是没缺过,其余都是拉下的方方面面薄凉。

把二赖父母过分宠溺二赖的失败除外,人缘方面村子里还算可圈可点,这一点也是二赖没被人打死的首要原因。前两年二赖父亲自己的庄稼地收成不好,本身年纪大了也出了点小毛病,急需看病用钱,几个兄妹硬是凑出七百块钱,还个个鼻涕一把,泪一把。之后看病所需,大部分靠着村里和政府的帮衬才得以过去。也就从这开始,几个兄妹在村子里算是彻底没了人缘。

二赖回来当日给父母买了不少烟酒糖水,哥哥姐姐同样没落下,几家门底#像开了超市。脸上笑的像开花,忙前忙后的打理,收拾住处,二赖此时大概是享受到了「衣锦还乡」之荣。

第二天二赖家熙熙攘攘,二赖很是大方,酒席摆了十几桌,菜色丰富,香烟每人两包,酒水管够。二赖酒桌上吹嘘从「老本行」方面来了不少钱,后来搞店算是稳住了脚。不过他没说买车款从何而来,至于二十几家连锁,听说是服装,大家就只听到,从来没人想去看过。晚上喝完酒吹过牛,黑蛋提议就此兴致燃放烟花。在第二此声响中,我在我家楼顶看到大部分人都出了门驻足观赏,气派的很。

烟花持续时间跟我手中的香烟时间相差不大,只见当时从绚丽的各色火光变成了一条冲天火舌,隐约中我听见有人喊了一嗓子:二赖的宝马车着火了#。

吵闹声乍起,烟花声不曾停歇,可我已没了「观赏」的兴趣,起身回屋而去。不知多久被警笛,各色人声吵醒,我觉得吵闹,之后失眠很久,等再次醒来,已是次日午时。可能是失眠导致昏睡太久,醒来时我的精神念头「意外的」都是好奇。白天我路过看过一次,是个五系,现在再次看到只能依稀辨认的出不远处黑乎乎的架子是个车子模样。

夏日灼热的阳光刺的我眼睛发烫,我透着光亮看见二赖呆做在车前,眼窝空洞黑暗,似乎陷入沉思和回忆,狭小空间里,漂浮着漫天的尘和土。周围的寂寞无声似乎又同时想要联合宣告一场不可言说的生死。我想着有个二十几家连锁,这玩意可不就算一个大烟花而已。小的是放,大的也是放。人有高低起伏,你就当是破灭和绽放。想罢转身回家,路上我的念头是我妈蒸的白面馍。嗯~回家吃饭,回家吃馍。

本文根据真实事件改编撰文,文章内所有姓名、地名、其他名均为化名,请勿对号入座。

注释:

西头#:我们那一般按东组和西组划分地理位置和门牌号,例如说做地西头,即所处土地位置西方。

黑蛋#:外号,我们村唯一的光棍。这是另一个故事,此人不丑,家庭不错,其他方面还一切正常。

起脊屋#、土垃屋#:起脊,顶呈坡形的瓦房,传统居所。土垃,土坷垃,泥土。

名字得叫的贱#:不了解南北方叫法,安徽中北部大部分是这样,多为60到80年代末条件一般家庭。

跳起来踹#:整个人跳起来踹,村里口口相传,多人拉架中亲眼所见,请勿模仿,此人酒蒙子。

门底#:皖北传统居所的大门所处,装载大门和连接院子的屋子。

宝马车着火了#:当时很多人去救火,所以不用我去。农村普遍有浇地水泵,当时便有人拖去灭火。